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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5/5/17 20:4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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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甜蜜蜜》剧照

除了干活儿,他们几乎没有娱乐、没有爱好,生活静悄悄的,沉在深深的水面之下,“如果能适应普拉托的生活节奏,那一定是个无趣的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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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处浙南侨乡,毫不夸张地说,谁家没个在欧洲打拼的亲戚呢?比如我二舅,他就在意大利待了20多年。

二舅过去是海上讨生活的渔民,打渔收网是一把好手,可东海渔业资源日渐枯竭,跑一趟船挣不上多少钱,他就动了改行的心思。选择经商,要本钱、销路,还得会点儿手艺。二舅性子憨厚,只有小学文化,不是做生意的料。可要是务农,渔村地少,家里兄弟又多,若分摊下去,一大家子都难以糊口。

于是二舅想到了出国。浙南一带向来有出国劳务的传统,温籍华侨遍布四海,先辈们积累了一整套出国经验,从国别选择、行动路线,到中介、接应点,一应俱全。早年间,如果没有合法的劳务渠道,一些人会靠先出去的同乡手把手地教:从哪里上飞机,在哪里跑路,什么样的旅馆和华人工厂会收留“黑户”,都讲得一清二楚的。要是旅行签证批不下来,一些人会用假护照鱼目混珠,也有用真护照的,业内称“端人头”——把别人的护照照片撕下来,贴上自己的,偶尔碰到年龄对不上的,被海关识破,只好打道回府,剩下最后一条路——偷渡。

按照惯例,用于偷渡的“中介费用”须在出发前支付。可但凡手里有点儿积蓄,谁想跑到国外去呢?于是前后林林总总的费用,多半是亲友们一点点拼凑出来的。在侨乡,出国是一件大事,亲友们多半都很慷慨。本地有一个俚词,叫“送路彩”,过去是专给儒生用的。秀才们赴省城应考,街坊亲友都要凑份子,那时的“路彩”沉甸甸的,蕴含着家乡父老的殷切盼望,如今,这个词却用在偷渡客的身上,它不再是无偿赠与的份子钱,更像是一种无息贷款——等出国赚了钱,是要加倍奉还的。

因为偷渡的人不少,“蛇头”也渐渐变得职业化,信誉都还不错。毕竟有一份同乡情谊在,万一偷渡失败,“蛇头”们会退还一部分费用。要是偷渡客实在穷得拿不出一分钱,有些“蛇头”甚至会提供短期的特殊贷款——成功入境后,偷渡客头2年的薪资会被用来抵偿欠款。

当年在众多的国家和地区中,我二舅看中了意大利的普拉托。这个城市是意大利乃至全欧洲的纺织名城,拥有大量的成衣企业。由于缺少劳力,订单又多,从80年代起那里的成衣企业的外联加工事务几乎由华人工厂包揽了。早年过去的华侨在那儿搞起了中国街,几乎没有语言障碍——对二舅来说,这个地方简直是天时、地利、人和都占全了。

二舅运气不错,用一本假护照成功入境意大利,没吃偷渡的苦。待满5年后,他用攒下的钱换了一个合法居留的身份,终于在意大利扎下了根。那时我还小,每到年底就盼着二舅回国一趟,因为他只要回来,决不会空手。我吃过他带回来的牛奶巧克力、金枪鱼罐头、威化饼干,用过外国的洗发水和面霜,气味好闻极了。

年幼的我曾羡慕地问二舅:“你在国外是不是整天吃牛排,喝葡萄酒?”

二舅抬起头,笑得很欢快:“是啊,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?”

转眼到了年,我去意大利旅游,顺道去了一趟普拉托看望二舅。

二舅在那里开过一家加工厂,给意大利某知名品牌做过代工。这家品牌号称产业链全手工制作,但事实上,许多低端产品都出自华人劳工之手。后来,一场火灾让二舅损失了所有机械和物料,他不得不放弃这门稳定的生意。

那天,我先来到普拉托市中心的闹市区的中国城,相当热闹。街道和小巷纵横交错,到处都是中文门脸,汉字厂牌,街上黄皮肤黑头发的脸孔随处可见。如果忽略掉街上偶然走过的白人和北非裔,这里几乎就是另一个温州小镇。

二舅在另一个中国城,位于普拉托郊区。那个地方全是密集的工厂,有现代化的厂房,也有简陋的出租屋,带着更浓郁的劳动气息。凭着多年积累下的经验,二舅已经转行做起了中介生意,效益还不错。他租的房子有两层,上面住人,下面租给同乡当作生产车间。从外头看,这排车间有点儿像车库,可白色的卷帘门往上一拉,里面就伸出几十双或冷漠或茫然的眼睛——他们全是中国人。

在我的想象中,非法劳工多半生活在阴暗逼仄的地下室,说不准老板还设置了几道暗门,方便隐匿。只要警察和移民局的官员出现在门口,工厂里立马鸡飞狗跳,乱成一锅粥。

二舅曾给我讲过他的经历。20年前,他还没拿到居留许可证时,普拉托的地方警察局经常在半夜搞突击检查,抓非法劳工。厂东一得到消息,会把睡梦中的“黑户”全都叫起来,再随手指一个方向,跑——二舅和同乡们裹着床单一路狂奔,藏到各种阴暗狭窄的地方。否则一旦进了局子,就会直接被遣送回国。比起自忖险境拼命奔逃的“黑户”,意大利的警察们可没那么敬业,他们跑累了,喘口气,便会转身离开。

再看眼前的生产车间,地方并不大,却被几十台缝纫机占去了多数空间。室内采光也不好,每台缝纫机上都挂着一盏亮度很高的吊灯。工人们熟练、从容地操使机械,发出“咔咔”的响声,将一件件毛衫和大衣车上线、套上袖口,接着便将成品、半成品丢到脚边的筐子里去。

剩下的空间更小了,摆满了桌凳、空塑料筐。工厂的东主踮脚而过,用温州话打招呼、记数目,之后就将车好的成品衣物一筐筐地拉到货车上,送回客户的工厂。不久之后,这些昂贵的大衣、名牌皮包,就会打上“MadeinItaly”的标识,发往英美的各大商场。

我在车间里晃悠了一圈,一瞬间竟有些恍惚——这个小车间和江浙一带的小加工厂没什么区别,不管是机器布置,还是工位上坐着的人,都和老家的一模一样。我嘀嘀咕咕地说:“这也不神秘啊。”

二舅搓搓手,嘿嘿地笑,说提心吊胆地躲警察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:“这些年,欧洲国家普遍缺乏新鲜血液,发下了不少居留许可证。许多华侨组建正规公司,签署劳务合同,开始合法化运作,黑身份的劳工倒是越来越稀罕了。”

我对二舅调侃:“江西人跑来温州打工,温州人却跑到意大利打工。”

二舅一拍脑袋,哈哈大笑。

2

下午,我和二舅决定去米兰逛逛,顺路搭上了他的熟人老陈。

我和老陈在车上攀谈起来。已经60岁的他来意大利快30年了,女儿嫁给了一个白人,在米兰市区开了一家咖啡馆,他想过去看看。

我问老陈都去过哪些地方?他挠挠头,说自己来意大利这么多年,生活圈就在普拉托的中国城附近,只在女儿结婚时跟着女婿去了法国南部旅行——那是他这大半辈子以来第一次踏出意大利国界。

相比美国,欧洲人的圈子要小得多,华侨几乎不会主动融入当地文化,而是自发地聚集在“中国城”生活。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在普拉托待了几十年,仍说不上一句意大利语。“二代”们的生活范围要广一些,他们从小在中国人办的学校里上学,教师也多半是同乡,相比国内的学校,只多了一门意语课。成年后,他们在这里结婚,用的也是中国的仪式,就连酒席上也摆着的菜肴,无论菜品、调味、摆盘都和老家的一模一样。

不知是寂寞还是上班憋久了,老陈在陌生人面前显得十分健谈,他语速很快,话题也是天马行空。从几天前某间华人商铺发生的火灾,到两个被当街捉奸的男女,一直谈到了10年前在工厂里发生的一起抢劫案……

“你知道吗?我是从油桶里漂过来的。”老陈忽然说。

年之前,中国的几个侨乡就成了意大利海关的重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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